简歌

【楼诚】走马灯

当子弹从明诚胸膛穿过的时候,他没有觉得疼,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解脱。毕竟,他背负着明家所有人的期望,已经活了太久。

他倒在地上,感觉血液一点一点流尽,感觉身体渐渐变冷,没有知觉。往日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一幕幕浮现又消逝,明诚不觉惋惜,只遗憾明楼离开太早,不能得见即将到来的太平安定。

一切陷入黑暗。

当明诚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,他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他坐起身四处看了看,发现自己正好好地坐在他卧室的床上。

明楼离世后,明诚很快便搬回了自己的小屋,只每日照常打扫明楼的书房,他把自己的身份重新归回了管家。

明诚晃晃头,看向床头柜上的日历——时间正是他执行任务死去的前一天。

他以为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,便像往常那样起床洗漱收拾,静待第二天的到来。

但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,一切却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进行。时间仿佛错乱一般,回到了更早的一天。

明诚有些慌乱,他已经敢肯定,之前的死亡绝不仅是一场梦魇,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,而现在的情况,他倒有些不懂了。

不过反正明家现在只剩他一个人,他还有时间来等待,静观其变。

又过了一个星期,明诚终于厘清了头绪。他的时间真的出了问题,一天之后到来的不是下一天,而是前一天。简单来说,明诚的时间,倒置了。

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情况会出现在自己身上,但明诚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,并且还有一些微妙的开心——他已经太久没见到明楼了,久到他几乎只记得明楼身上淡淡的明家香,明楼时常蹙起的眉峰,和明楼温暖有力的双手。

如果他的时间真的倒流,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再一次见到明楼,见到他的大哥,他的爱人。

于是明诚一天天地数着日子,一边完成当年完成过的任务,一边暗自企盼着那天,那本是他从不愿想起的一天。

终于,在这逆流的时间长河中,五年过去,时光回到了这曾让他痛彻心扉的一天。

清晨,明诚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,他僵了一瞬,才敢缓缓抬起头来,看向明楼的熟悉的面孔。

几乎在一瞬间,明诚的眼眶便湿润了。他不是不坚强,可明楼是他一生中除救国外唯一的信仰。明诚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明楼了,可也许是上天垂怜,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,让他得以重见他的光明。

他抬起手,轻轻抚上明楼瘦削的脸颊。明楼原不是这样的,可大姐和明台的死,让这个本就扛着许多的男人日渐沉默。明楼以为他不知道,其实明诚经常看到明楼在四下无人时兀自出神。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给明楼一个空间,在几分钟后端着一杯清茶走过去,给神伤的爱人一个拥抱。

正想着,明诚的耳边传来明楼低沉的声音:“怎么了?”他稍显冰凉的手指也被明楼握在手心。

“我……只是在想今天的任务。”明诚看着明楼,想起了今天的结局,他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。

明楼轻笑,凑过来轻吻明诚脸颊,“别担心,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暗杀,我们经过了那么多风浪,这次也会同样顺利的。”

明诚按下心底的惶恐和绝望,重新做回那个与明楼互相支持的明诚,“是的,大哥,我们会顺利的。”

很快便到了执行任务的时间,明诚像当年那样开车载着明楼驶到任务地点,然后坐在车里绝望地盯着前方。

他不能跟着明楼去,因为他还有其他任务来配合明楼的暗杀。

明诚坐了一会儿,估计着明楼已经就位,才打开车门匆匆而去。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,他们早先商量好的狙击地点十分隐蔽,明楼的遗体不会被日本人发现。

就算提前知道结局,当明诚再一次看到明楼满是鲜血的遗体时,他还是近乎崩溃。躺在地面上毫无生气的人,是他的大哥,是他的爱人,是他的信仰,是他的一切。

明诚颤抖着把明楼抱进怀里,埋在明楼逐渐冰冷的颈窝里恸哭出声。

有些事,不论历经多少次,都同样痛彻心扉。明诚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埋葬了明楼,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了家。他躺在昔日容纳两个人的大床上,睁着眼直到天际东方泛白,才浑浑噩噩地失去意识。

等他再次从黑暗中醒来,感受到的却又是一片暖意。明诚不可置信地睁开眼,看着面前呼吸平稳的明楼,几乎要落下泪来。他这才想起,他的时间不是顺序,而是倒序。

明诚难得的有些开心,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三十多年,他都可以与明楼相伴,无需再担忧哪一天会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之下。

因为一切,已成定局。

“一个人傻笑什么呢?”不知何时醒来的明楼抱着他轻轻问道。虽然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,但只要看到明诚开怀的样子,明楼的心情便也好起来。

明诚摇摇头,“没什么。”

“好啊,现在都有心事瞒着我了。”明楼一脸委屈的表情,眼神却漾着笑意。

明诚看着他也笑起来,在眼泪涌出之前吻上了明楼。

转眼三年,明诚和明楼的日子一次次倒退,很快便到了收到明台死讯的那天。

明诚早上醒来,便觉心中抽痛,但他又不敢提前告诉明楼,只好趁明楼不在时独自出神。

晚间,获北平电报,共特工猎豹殒身殉国。

明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只是和明楼一起坐在书房。两人都沉默着,明家,从此只剩他们二人了。

1940年,明诚最不愿来到的一年还是来了。

清晨,明诚站在明楼身后,默默看着明楼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装有明镜遗照的相框。最终还是不忍心,轻轻说了一句:“大哥,该上班了。”

明楼什么都没说,接过他手中的大衣披在身上,与他并肩走出明公馆,去面对暗潮汹涌的上海。

第二天晚上,明诚跟在明镜身后下楼,就看到楼梯上明楼孤寂阴郁的背影。

明楼费尽口舌想阻止明镜前往火车站,然而一切都是徒劳,他们别无选择。

明诚看着明镜再一次倒在血泊中时,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。他看着远去的火车默然流泪,耳边还回荡着明台悲痛的哀嚎。

他不知道上天给他这样的轮回有何用意,除了让他再经历一次痛苦,似乎别无意义。纵使他知道一切结局,可他却无力改变其中任一,只能眼睁睁看着早已注定的结局发生在他面前。

巴黎的一个雪夜,明诚冒着大雪回到公寓,在楼下却看到屋内一片漆黑。

也是,这么大的雪,大哥肯定留在学校辅导学生了。

一边这么想着,明诚上了楼,取出一把黑色长柄伞,又匆匆隐入风雪。

走到半路,明诚远远看到一个被雪染成灰白色的身影——是明楼。他急急走过去,把伞挡在明楼身上,“大哥,你怎么不等我?”明诚有些生气,明楼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。

明楼莞尔,“我也担心你啊。”

明诚耳根一热,虽然他们心意相通,但他每每听到明楼直白的爱语,都会有些不好意思。

二人没有再说话,只并肩走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。

虽然明诚特意选了一把大伞,但还是不能完全遮住他们两个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,等回到公寓门口,他们的肩上,早已落满冰晶似的雪花。

明楼顿了顿,没有继续向前,而是转而凝视着明诚的双眼。

明诚正疑惑,突然想起了什么。还来不及说话,便被明楼小心而珍视地吻上双唇。

伞落,溅起一片雪尘。没有人在意这个,两人都全情投入了这个吻。

明诚心中却一片酸涩。因为他刚才想起,这个雪夜,是他们确定恋人关系的日子。也就是说,在明诚的时间里,过了今天,他便只能和明楼维持兄弟关系,再不可逾越一步。

阿诚是在一阵揪心的疼痛中醒来的。

桂姨扯着他的衣领,眼中泛着诡异的光,她惨笑着,手攥成拳不停往阿诚身上挥去,一下,又一下。

阿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,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,才蜷起来护住要害。

直到天色大亮,醉得昏昏沉沉的桂姨才放了他,自己晃晃悠悠地离开这老旧的屋子,准备去明家帮佣。

阿诚缩在角落里,一边活动着遍体鳞伤的身体,一边小声啜泣。虽然他的心智仍是受了明楼教育的明诚,但毕竟身体还是那个常年遭受折磨的小阿诚。

当明楼和明镜破门而入时,阿诚已经意识不清,他恍惚抬头看了一眼年轻的明楼,微微笑着,在心里默念了一句:大哥,我回来了。

——————
一个解释:实际上并不是阿诚的时间倒流,开头有说过,阿诚离世前,往日像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回放。所以这篇其实是阿诚去世前脑海里的内容。这也是为什么文尾阿诚会说“大哥,我回来了。”,是因为阿诚的回忆到此为止,接下来他便会死去,真正和明楼在一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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